【“僵尸企業(yè)”重組盤活的N種方式①】資金鏈斷裂之后，這家“僵尸企業(yè)”如何走向新生

　　吉林啟星鋁業(yè)有限公司110MN擠壓車間，工人們正在包裝即將發(fā)送給客戶的鋁型材。 本報記者 柳姍姍 攝

　　開欄的話

　　“僵尸企業(yè)”是一個屢被提及、長期存在的現實問題，國家發(fā)展改革委、工業(yè)和信息化部等多部門此前曾聯合發(fā)布通知，要求積極穩(wěn)妥處置“僵尸企業(yè)”,加快重點領域“僵尸企業(yè)”出清，確保2020年底前完成全部處置工作。

　　值得關注的是，對于不同情況的企業(yè)，各地正采取不同的處置方案。對沒有生存能力和發(fā)展?jié)摿Φ?ldquo;僵尸企業(yè)”，實施清算注銷、破產清算、強制注銷，對尚具有一定發(fā)展?jié)摿�和重組價值的“僵尸企業(yè)”，加快實施破產重整、兼并重組、債務重組，通過有效激活讓其煥發(fā)生機。

　　從今日起，本報開設“‘僵尸企業(yè)’重組盤活的N種方式”欄目，介紹一批重新釋放要素活力、實現社會資源重新整合的經驗和做法，以期引導和促進經濟健康發(fā)展,敬請關注。

　　閱讀提示

　　歷經資金鏈斷裂、職工自救輸血、破產重整……在多方努力下，“僵尸企業(yè)”麥達斯鋁業(yè)用實際經營業(yè)績證明，其并非沒有拯救價值，尤其是涅槃重生之后，企業(yè)已然綻放出無限生機。

　　“眼下我們正在生產杭紹城際列車的鋁合金邊梁型材，設備24小時運轉仍供不應求！”金秋時節(jié)，走入位于吉林省遼源市的吉林啟星鋁業(yè)有限公司，生產車間內處處機械轟鳴，一派紅火景象。

　　“經歷了破產重生，看到如今市場大好，我和工友們都信心十足！” 公司110MN擠壓車間的主機操作手王新龍，一邊監(jiān)控設備運行情況一邊對記者說。

　　從陷入債務危機，到被迫破產重整，兩年間，這家曾有著“高鐵‘隱形冠軍’”之稱的企業(yè)不僅經歷涅槃重生，更是在之后綻放出無限生機。

　　危機襲來，多方努力仍不樂觀

　　“在遼源，能進入這家企業(yè)工作，曾讓不少人羨慕。”2009年，李寶大學畢業(yè)，入職吉林麥達斯鋁業(yè)有限公司（啟星鋁業(yè)有限公司前身），一路得以鍛煉成長、加薪升職，他也切身體會了個人的發(fā)展與企業(yè)成長的唇齒相依,休戚與共。

　　麥達斯鋁業(yè)是一家新加坡外商獨資企業(yè)，于2001年成立，主導產品包括軌道車輛鋁合金型材、車體大部件（車身、車頂、車底等）、零部件，是中國中車集團所屬企業(yè)的主要供應商，也是法國阿爾斯通、德國西門子等國際軌道車輛巨頭的高等級供應商。

　　“復興號動車組上的大部件鋁材，90%以上源自我們公司；國內同產品出口份額的90%以上出自這里”，李寶頓了頓，語氣中透露著自豪：“用客戶的話說，想用麥達斯的產品，得到車間去搶。”

　　國家級高新技術企業(yè)、產品市占率高、職工收入高——這“三高”可謂當地人對麥達斯最簡潔、直觀的評價和認知，在媒體上，這家企業(yè)亦被稱作“高鐵‘隱形冠軍’”。

　　然而，市場環(huán)境風云變幻，一場危機正悄然襲來。

　　2017年上半年，受國家金融政策緊縮、集團公司過度投資等多重因素影響，麥達斯出現資金周轉困難，一步步陷入債務危機。由于不能清償到期債務，多家債權人向法院提起訴訟，公司資產和賬戶幾乎全被查封凍結。

　　企業(yè)陷入困境后，已經湊不出資金購買原材料，眼看還有十幾億元的訂單尚未履行，如不及時生產，就會被客戶踢出供應商名單，這對麥達斯來說，無疑將是毀滅性打擊。

　　“2017年12月的第一個星期，公司全體1400多名職工開始自發(fā)集資，湊出2000多萬元幫公司應急，不少高管也主動降薪，很多客戶收到貨后即回款……” 公司辦公室主任劉楠說。

　　雖然多方共同努力，情況始終不樂觀。2018年初開始，職工工資一拖就是兩個半月，車間已處于半停產狀態(tài)，很多人都難以相信：“這么好的企業(yè)，突然就不行了？”

　　走投無路，法院裁定受理破產重整

　　2018年3月，該公司部分債權人申請對麥達斯進行破產清算。之后，麥達斯提交了破產重整申請及破產重整可行性分析報告。當年4月，遼源市中級人民法院裁定受理該破產重整案。

　　“破產不就是完了嗎？企業(yè)要‘灰飛煙滅’了？”得知消息后，職工們慌了。

　　事實上，“破產重整”并不等同于“破產清算”，而是引入新的戰(zhàn)略投資人的必要前提。

　　“法院選擇的破產管理人非常專業(yè)，入駐后第一時間為大家普及了破產知識。” 時任麥達斯企劃部負責人的朱默告訴記者，法院決定由公司自行管理財產和經營業(yè)務，這意味著麥達斯在人、財、物等生產經營各個方面無任何變化，履行合同的能力和條件也與以往無任何差別。

　　職工們也漸漸穩(wěn)住了神，大家都相信這么好的企業(yè)肯定會有投資人來買。最難的時候，車間也未完全停產，因為“大家的希望都在”。

　　為解決麥達斯迫在眉睫的資金問題，在吉林省高院大力協助下，遼源市中法先后協調省內外十幾家法院，為企業(yè)解除保全資產標的20多億元，資金回流近億元。

　　“麥達斯是遼源的支柱企業(yè)，其破產重整不僅事關經濟發(fā)展，更涉及到背后1400多個家庭的生計和穩(wěn)定問題。”遼源中院副院長盧本武說。

　　與此同時，該公司緊急開展危機公關，一一拜訪客戶和供應商，爭取理解與信任。

　　“遼源市委、市政府也專門成立了麥達斯鋁業(yè)破產重整保障工作領導小組，甚至每有重要客戶來訪，政府部門領導都會一起幫忙消除客戶的顧慮”，劉楠說。

　　在各方共同努力下，2018年麥達斯實現銷售收入10.98億元，其中，出口銷售收入不降反升，同比增長46.9%，再創(chuàng)歷史新高；公司還獲得了青島四方的供應商資質，成為行業(yè)內唯一向中國中車全部6個子公司供貨的上游供應商。

　　“對于‘僵尸企業(yè)’，應當通過破產清算果斷出清，但麥達斯的實際經營業(yè)績證明，其并非沒有拯救價值的‘僵尸企業(yè)’。”盧本武說。

　　屢克難題，終于迎來涅槃重生

　　雖然已經具備可持續(xù)經營價值，但離重整成功還差最關鍵的一步——尋找戰(zhàn)略投資人。

　　“曾有11家企業(yè)有投資意向卻又陸續(xù)撤出，如果在重整期限內不能確定投資人，麥達斯只能破產清算。”盧本武告訴記者，隨著各方不斷從政策扶持、司法保障等方面給投資人吃下定心丸，終于，在2018年底，長春金豆投資控股有限公司簽訂了戰(zhàn)略投資協議。

　　困難并不止于此。麥達斯的債務高達81億元，債權人逾300家，其中金融機構有20余家，所持債權約占70%，因破產重整導致的金融債權遭受重大損失，一些銀行產生抵觸情緒。

　　“在債權人表決會議上，破產管理人制定的重整計劃草案未獲通過，不過，經慎重考慮，我們認為草案符合《破產法》規(guī)定，按此執(zhí)行，不僅能通過重建方式使麥達斯恢復運營，還可有效避免其在清算、關閉情況下，對債權人利益所造成的更大損害。”盧本武說。

　　冒著被債權人多次“舉報”的風險，2019年3月22日，遼源中院報請省高院同意后作出裁定，批準麥達斯重整計劃草案。當日，金豆集團將第一筆投資對價款匯入指定賬戶，相關資產交接等事項開始有序推進。

　　在重整方式上，經投資人與麥達斯共同協商，約定由金豆集團出資17.6億元，設立全資子公司對麥達斯有效資產進行收購，并接收全部在崗職工，重整計劃執(zhí)行完畢后，注銷麥達斯鋁業(yè)，這樣既能有效保護企業(yè)主營業(yè)務的存續(xù)，又可使債權人的權益得到最大限度保障。

　　“經測算，如按照破產清算處理，普通債權人的受償比例不足10%，但按照破產重整處理，受償比例達到40%，大額債權人的受償比例也在10%以上。”該案審判員、遼源中法民事審判第三庭庭長朱建勇介紹。

　　2019年4月1日，重整后的“啟星鋁業(yè)”正式揭牌，諸多國內外客戶一同前來慶祝，場面異常壯觀，與企業(yè)曾經共患難的職工們更是百感交集：“經歷過涅槃重生，才更深刻理解了企業(yè)對每個職工的意義，現在我們更要擰成一股繩，讓企業(yè)實現更好發(fā)展！”

　　當年，啟星鋁業(yè)銷售收入創(chuàng)歷史新高，同比增長18.64%。如今，企業(yè)更是展現出盎然的生機：今年1~8月，雖受國內外疫情影響，但公司銷售收入仍同比增長1.55%，其中出口銷售收入同比增長10.97%。

　　“公司總投資10億元的高速列車超大截面鋁合金車體型材及汽車輕量化生產線項目建設正酣，投產后預計可新增就業(yè)500人，年均新增營收10億元。”劉楠笑盈盈地告訴記者，預計2035年前企業(yè)將持續(xù)保持產銷兩旺態(tài)勢。

柳姍姍 彭冰